第10章 顾晨:是再次遇见 还是再也不见
2009年,洛小雪在香港和顾晨说再见,那是何日再相见。
2015年,洛小雪在北京和顾晨说再见,那可是再也不见?
1
虽然顾晨没有告诉黎月,李牛山等人要解除经销协议,但是顾晨想黎月应该已经猜到了几分。无论李牛山是早有准备改朝换代,投奔他人,还是此举只是针对黎月,顾晨都觉得不应该再把黎月推到风口浪尖,毕竟她只是一个二十岁出头的姑娘。
顾晨对于黎月,多少都有一些长辈对于晚辈的怜爱。
顾晨想借助这一事件,把华北地区的经销代理全部整顿翻新,也未尝不是一个机遇。最近两周已经洽谈了几个新的经销商,这天,顾晨正打算交代黎月草拟新协议,却发现黎月竟孤身一人,临时决定从上海前往北京。
黎月没有去北京的理由,最近没有会展,没有访谈,没有促销,没有活动。那么黎月去北京只有一个原因,那就是李牛山。
一想到李牛山在AB InBev晚宴对黎月的轻浮举动,顾晨的心紧了一下。这个执拗的姑娘到底要做什么?顾晨心想。发现黎月的手机已经关机,情急之下顾晨索性定了傍晚的机票,从上海飞往北京。
在飞机上顾晨手心发汗,似乎有种不良的预感。不就是一个李牛山吗?不就是几个经销商吗?对于这种突发状况,大凡有经验的人都有一个Plan B做备选。更何况最坏的打算不过华北地区销售业绩下滑,自己滚回香港。况且自己千辛万苦来到这里,就不会轻易回去。
可是这些又哪是一个刚刚毕业的小姑娘明白的呢?而她一个姑娘,又能做出什么力挽狂澜的举措呢?顾晨不敢往下想。
顾晨下了飞机直奔威斯汀酒店。这家酒店是公司的合作单位,有长期协议价格,每次出差顾晨和黎月都下榻于此。
黎月的手机一直都是关机状态,如果说是因为乘坐航班关机还情有可原,可是从下午到现在,已经超过10个小时了,顾晨不由得担心起来。这种担心是出于领导对于下属的担心,是公司对于员工的担心,是朋友对于朋友的担心,还是男人对于女人的担心,顾晨已经无暇顾及。
然而,还没走到威斯汀酒店楼下,顾晨就远远看到了李牛山意气风发地从酒店出来。
在前台查到黎月的房间后,顾晨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去,急促地敲门,顾晨没有比这一刻,更想见到一个完整的黎月。
然而,开门的黎月就像败下阵的将士,毫无生气,强装的笑脸,暗红的眼眶。
这一刻,顾晨的心被扯疼了。
黎月看着顾晨,满眼流露出的是惊讶、欣喜、委屈、落寞,还有一丝丝欣慰的骄傲。
2
第二天,顾晨把黎月从北京带回上海,还没送到家,黎月就生病了。
从脸颊绯红到额头发烫,从浑身虚汗到到四肢发冷。顾晨立即驱车改道,黎月却拒绝去医院。黎月坚持回家,吃了一片又一片消炎药,在被子里不愿意出来。顾晨没有想到,生病时候的黎月竟然还是如此倔强,怎么劝都不听。说急了,黎月就背过身去,“我不想要冰冷的器械,还有冰冷的手,碰触我的身体”
就这一句,顾晨像被堵住了喉咙。
顾晨每天下班都去黎月租的小屋看望她,白菜清粥。黎月躺在床上,顾晨扶她坐起来,端着小碗,一勺一勺喂她喝。
“谢谢你来看我,我还以为你永远,都不会再见我了。”黎月忽闪着眼睛,不时望着顾晨,小口小口抿着粥,贪恋这难得的幸福。
“傻丫头,怎么会呢。”顾晨笑了笑。
却不想黎月说,“可是,可是我已不再干净。”
黎月一字一句,砸在顾晨的心上。
这本是顾晨一直在回避的话题,虽然那一晚在威斯汀酒店楼下看到李牛山,虽然黎月开门的时候神情恍惚,虽然那一晚之后李牛山和其他几个经销商很快撤销了毁约申请,虽然事实已经很明显,可是顾晨还是不敢去猜测,黎月究竟用什么作为筹码去交换。
顾晨本以为黎月对自己不过是小女生对于年长男士的懵懂喜欢,却不想黎月如此不顾一切。
黎月,终究是我亏欠了你。顾晨心想,欠你的这笔债,要我拿什么偿还。
只见黎月紧紧咬着嘴唇,蜷缩在一起,用双手环抱着膝盖,微微抬起头,用满含惶恐的眼神看着顾晨,一秒,两秒,三秒。
“可是,可是我已不再干净。”久久的回旋在这安静的房间。泪水顺着脸颊大颗大颗滑落,滴在顾晨手上,滚烫滚烫,仿佛浇在心上。
顾晨用手帮黎月擦去眼泪,可是怎么也擦不干,就像漏水的龙头,坏掉的花洒。顾晨用不容置疑的口气说,“没有人可以看轻你。”
黎月抬起头望着顾晨,“真的吗?那你呢?”
“你在我心里,永远都是一个坚强勇敢的好姑娘。”为了缓解气氛,顾晨说,“不要想太多了,我还在等你恢复,回来和我并肩战斗呢。”
黎月终于勉强挽起了嘴角,像小女孩一样,托着顾晨的衣袖,“那你可不可以答应我,不要抛弃我。”
顾晨心惊,抛弃是多么严重的字眼,一个人在什么情况下,才会用到这个字眼。顾晨感觉到黎月炽热的感情,就像焯手的暖炉。此刻顾晨就像被逼到墙角,却还是极力说着回环的话,“你是我最得力的手下,我不会轻易让你离开,好不好?”
顾晨扶黎月躺下,帮她一点一点掖好被子,“不要乱想了,好好休息。”
3
顾晨原打算等李牛山事件告一段落,像一个前辈一样手把手告诫黎月“后生勤勉,但也要谨防小人”,顺带告诉黎月,对于情爱之事,自己早已心有所属,不是所有的前辈都钟爱年轻的妹妹。温暖的小鲜肉搭水灵的小妹妹才是标配,像顾晨这样的大龄男青年还是多关照一下大龄女青年,世界才和谐。
可是,没想到这么快黎月就出事了。
如果原来黎月对于顾晨的中意只是若隐若现,顾晨还没来得及清楚回绝,如今,对于黎月的情谊,顾晨却已是还不清了。
想到这里,顾晨的头一个有两个大。
顾晨在办公室打开OA系统,蹦出来一条人事调动信息,“大陆地区销售经理顾晨,因彻查打击经销商私自抬价,囤积货品,对华北经销商进行兼并整合,华北地区销售业绩大幅提升,全国业绩态势良好,现调往新加坡地区,主管亚太地区销售。”
虽然升职是预料之内的事情,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么快。而更重要的是顾晨还不知道洛小雪是否愿意和自己一起去。
洛小雪。仅就想到这三个字,顾晨就像被拨动了心弦。
最近诸事繁多,竟然一直没有联系洛小雪。工作忙碌是一方面,其实顾晨还有另外一层不满。
洛小雪,竟然在那一夜跟着马小超走掉了。那个6年前,在洛小雪的手机屏幕上亮闪闪的马小超,每天的早安午安晚安,不间断的电话,还有关心叮嘱的马小超。听洛小雪说他们早已分手,却原来还这般纠缠?
想到这里,顾晨感觉自己就像一个打翻了醋瓶的小男孩,对马小超恨得牙痒痒,可是碍于自己已是三十而立的成年男性,行事就不能太鲁莽。
顾晨似乎有意冷落洛小雪,其实是以退为进,顾晨是在等洛小雪主动给自己一个解释。
等来的却是刘天易的快递。
刘天易,顾晨差点忘记这个人。
私家侦探。顾晨刚到大陆的时候,确实曾拜托他寻找洛小雪,后来因为很快遇到了洛小雪,就把这件事给忘了,没想到,这么久之后,刘天易竟然提供了一份完整的材料。
顾晨打开快递。
洛小雪,性别女,o型血,北京人,今天28岁,毕业于北京服装学院,念的是服装与服饰设计,目前工作于Bain(贝恩咨询公司)担任项目经理。
谈过两次恋爱,第一次发生于18岁,上大学时因两人异地,很快分手。第二次恋爱发生于20岁,恋爱两年,分手原因不明。单身6年,与前男友保持亲密联系。
夹在纸质材料中的还有一踏厚厚的照片,是马小超穿学士服和洛小雪在北服门口的合影,下雨天马小超撑着一把夸张的彩虹伞,在中国人寿大厦下接洛小雪下班,马小超和洛小雪对坐在串店喝酒,马小超把洛小雪压在身下强吻。
每张照片下面都有拍摄的时间,而这些日子从自己来大陆的第一天,一直到AB InBev晚宴,顾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
顾晨不敢相信,就在一个月前,洛小雪还在自己的身边,做一顿难吃的晚饭,抱着自己撒娇,为自己量肩宽,臂长,要亲手做衣服送给自己。然而,就在这同一个时间维度里,洛小雪也在和旧爱缠绵。
顾晨狠狠握紧了拳头。
洛小雪,难道你是如此一个寡情又纵情的人吗?
顾晨不敢相信,这就是他思念了6年,不远万里前来找寻的人。
顾晨需要当面找洛小雪对质。
他多么希望听到“这一切都是误会”,只要洛小雪说她是清白的,顾晨就愿意相信。
4
顾晨猛敲洛小雪的门,狠狠的,急促的。
洛小雪开门了,穿着棉麻的白色连衣裙,毛织的拖鞋,干净纯良,清傲悠远。这么多天没有相见,顾晨只想抱着洛小雪,可是有一团火在胸口燃烧。
顾晨举着手里的照片,问,“洛小雪,这是什么?”
洛小雪痴痴看着照片,没有惊讶,没有诧异,甚至没有解释。
“这是什么?”看着洛小雪冷漠的神情,顾晨像被激怒的野兽。顾晨把照片甩向洛小雪的胸口,照片哗啦啦洒了一地。
照片上是在马小超的家里,洛小雪抱着马小超,洛小雪给马小超擦脸,洛小雪抬马小超上床,还有洛小雪闭着眼睛被马小超亲吻。
洛小雪深深呼了一口气,却什么也没有说。
此刻,只要洛小雪解释一个字,顾晨就会不顾一切抱着洛小雪,前尘往事,无论发生什么,都可以一笔勾销。只要从今往后,和你,日日夜夜。
顾晨从香港到大陆,竭尽全力努力工作,为的就是有一天可以按照大陆的习俗,为洛小雪提供一个安居之所,一个幸福的家,一个温暖的港湾,希望洛小雪永远都是幸福的小公主。
可是此刻眼前的洛小雪,却像千里之外从不认识的人。
顾晨双手用力抓着洛小雪的肩膀,“洛小雪,你看着我,这到底是为什么?”
洛小雪轻轻把头转向一边,“正如你所见,是我和马小超。”
“为什么?这到底是为什么?你们不是分手了吗?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?难道我不是你的男朋友吗?”顾晨几近疯狂。
“顾晨,我们只是萍水相逢,何必认真。”洛小雪抬起头,看着顾晨。
顾晨死死掐着洛小雪的肩膀,目不转睛看着洛小雪,想要看出一丝惊慌,一丝懊悔,一丝委屈,然而,没有,全都没有。
洛小雪轻轻地说,“顾晨,再见。”
顾晨离开。
自始至终,顾晨没有走进洛小雪的家门,所以他也看不到茶几上的图纸,沙发上的布料,还有那做了一半的样衣。顾晨没有听到的是,洛小雪在身后说的“祝你在新加坡,一切安好”,还有洛小雪的泪流满面。
5
当顾晨失魂落魄回到上海,发现黎月也回来上班了。
黎月还是挽起头发,穿白衬衫,西裙,细跟的高跟鞋,每天抱着一个文件夹和一摞打印材料,敲门,然后汇报工作,或者提出对销售的新见解和思路。
黎月还和以前一样勤勉,努力工作,几乎日日加班,如果全公司只剩下顾晨的办公室亮着灯,那门口的黎月一定还没有走。
顾晨希望时间可以冲淡黎月心中的伤口,顾晨和黎月默契地没有提过那一晚,没有提过李牛山,没有提过AB InBev晚宴,就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只是黎月变得小心翼翼,她会偶尔走神,眼神惊慌,还会在加班的晚上恳求顾晨送她回家,而顾晨从来都不会拒绝,因为这是顾晨欠她的。
每次在黎月的楼下,黎月都会甜美微笑,还有一句“谢谢你”,就像小师妹撒娇拜谢大师兄一样,而顾晨都会回“不客气”,就像温吞的太极。
只是,在黎月恍惚的时候,黎月会突然问,“顾晨,你说过,不会轻易让我离开,是不是真的?”然后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顾晨,就像小孩子期待糖果。
顾晨总是笑着,然后拍拍黎月的肩膀,给她一个标准的团队式鼓励。直到有一天,顾晨说,“黎月,因为工作变动,我要调往新加坡了。”他思量了很久,仿佛过了一个世纪,才问出后半句,“你可愿意和我一起,过去工作?”